节气流转间,天地覆上一层霜白,盐滩则泛着银亮的光泽。
“小雪”二字,念来便裹挟着初冬的清冽与盐的淡香。它不像大雪那般铺天盖地,也不像霜降那般寒冽刺骨。它是冬日轻柔的触碰、寒冬将至的含蓄预告。寒气已至却未酷烈,雪花飘落也只是碎玉般轻点,洒在盐田之上,与盐池里晶莹的盐粒相融相生。
这样的时节,人心沉静,也正合制盐人的匠心。古人早已深谙此节气与制盐的契合之道。诗云“雪舞盐滩上,晨兴理卤缸”--当第一片雪花轻吻大地,制盐人便早起赶工,撇去卤水上的薄霜,静看寒气将澄澈的卤滴催凝成粒状的白盐。他们不疾不徐,耐心照料着卤缸,顺应自然节律静待结晶。这份沉静的坚守,是慢时光里的奢侈,早已融入节气的脉络。
如今,人们步履匆匆,可雪与盐交织的暖意从未消散。盐场人擦了擦手,对邻里笑道:“天冷了,不如来碗虾光鱼烫暖暖身?” 这便是寒天里最暖心的邀约。屋外,盐田凝霜覆雪,银辉一片;屋内,锅中的鱼与盐交融,咕嘟作响,香气四溢,驱散了周身的寒凉。那一碗佳肴里,盛着的何止是滋味,更是劳作的回甘、相伴的温情、共享丰收的慰藉。这般暖意,足以消融整个冬日的霜雪。
小雪时节,也牵动着制盐人对来年的期许。薄雪与干寒皆是制盐的福音:低温缓缓放缓卤水蒸发的速度,方能凝结出更细腻纯净的盐晶。“小雪出白盐,来年粮满仓”,这句朴素的谚语里,藏着制盐人对自然韵律最深的信赖。随着寒意渐浓,盐场人独特的萝卜干、咸鱼干等盐腌冬菜,将秋的丰饶封存。阳台上悬挂的一串串咸货,在微弱的冬日暖阳下慢慢风干,盐田则一望无际、银白一片 —— 这图景,满是踏实安稳的人间烟火,是岁月静好的模样。
小雪,是寒冬盛大登场前的清朗序曲,而盐,便是这时节沉默的主角。它不事张扬,却在每一缕香气、每一口滋味中留下印记。它教万物收敛锋芒、积蓄力量:卤水凝结成盐,人心沉淀出平和。它仿佛在低语:慢一点,再耐心一点。你看,雪花如盐粒般飘落,制盐人坚守在岗,于清寒中孕育出醇厚的甘甜。
愿在这个小雪时节,我们能静赏盐雪相融的清景,珍惜与亲友共享盐味佳肴的暖意。在微寒之中,守住这份由盐与时光赋予的纯粹与丰盈 —— 如雪般洁净,如制盐匠心般绵长。(许东彦)